文∕游惠貞(台北電影節策展人)
一直想引介拉丁美洲的電影到台灣,卻遲遲無法成真,今年台北電影節因緣際會地,忽然邀到許多來自拉美的影片,於是姑且以「拉美小輯」為名,不成系統,只算是小窺當今拉美電影的樣貌,也做為日後更多拉美專題的序幕。
墨西哥一直是好來塢電影的人才養成庫,同時也是艾森斯坦、布紐爾等歐美電影大師的避難天堂,這些大導演不僅留下電影作品,也留下了電影美學的影響力。《煉獄三重奏》是標準布紐爾追隨者的作品,影片分為三段,分別描述破產男子離鄉到北方尋求發展,娼妓和掘墓人的絕望愛情,以及富有老人意淫青春肉體的故事。全片頗有布紐爾電影那種中產階級拘謹的魅力,外加戀物情結以及宗教煎熬。
《命運繼承人》是一部沒有旁白的紀錄片,導演把攝影機對準墨西哥最貧困階級的兒童,拍下他們汲水、採集農作物等等勞動的細節,年幼的一代繼承了父母親的貧困,日復一日做著小童工。導演沒有用語言表達任何意見,卻已給了當事人尊嚴,也給了成人省思。
《我的寂寞花園》帶有濃厚的歐洲電影感,乾淨的構圖,細膩的人際互動,講一個老管家鎮日守著墨西哥城一棟空蕩蕩的豪宅,生活中只有兩個女性,一個是女屋主,一個是妓女。等到屋主決定把豪宅賣掉,他的人生突然失去重心。影片既講人的制約本性,也呈現墨西哥的貧富差距,在簡單中流露深度。
相對於《我的寂寞花園》的「歐味」,《好戲開鍘》則是較本土味的墨西哥片,電影的一開始,一顆鮮血淋漓的頭跟觀眾訴苦,告訴我們他從身軀上掉下來的理由。原來這是個馬戲團裡的魔術師,為了玩噱頭,想出斷頭台的表演,又因為沒錢做道具,很不幸偷到一座博物館裡受詛咒的斷頭台,下場可想而知!這部影片有大量的馬戲團奇人異事和鮮血四溢的畫面,導演也就極力發揮狂想曲本色,影片不夠還加上動畫,我想《紅磨坊》的導演應該會很欣賞這部瘋狂喜劇!
《一半豔陽,一半藍天》是今年柏林影展泰迪熊獎的得主,導演朱利安.赫南德茲特意以黑白色調和鬆散的敘事,經營同志的愛情詩篇,的男主角更被安排成近乎雙性戀者,女主角則宛如酷兒的守護者兼母親的形象。
智利今年有兩個大驚喜,《女僕》證明好的演員不僅可以撐起一個簡單的故事,還能大大為電影加分;女主角是個忠心耿耿的女僕,忠心到把女主人的女兒當自己女兒管教,自然也不能接受主人善意地增加人手分攤工作的安排,每個新來的佣人都被他逼退,一直到其中一人打開他的世界為止。
《週末魘狂熱》的時代背景是智利的白色恐怖時期,主角是個不敢面對現實,躲在扮裝表演裡的小混混,一心模仿《週末夜狂熱》裡的約翰屈伏塔,不惜殺人越貨。以一個荒謬虛無的夢想,把整個極權大時代與卑微小人物的關係牽連在一起,這真是一部厲害的電影。
阿根廷電影《火蜥蝪》同樣是以小看大的電影,一個顯然照顧不了自己的單親媽媽,硬把五歲的孩子從外婆家接出來,帶到深山裡碩果僅存的幾個嬉皮公社去生活,孩子在短短一年之間被迫成長,從一個受家庭呵護的小孩,變成了保護媽媽的小戰士,影片結束時,小男孩帶著疤痕的面孔望向鏡頭,震撼力不下《四百擊》小男孩的最後一瞥。
兩部秘魯片各有特色,《眾神的黃昏》主題講的是階級,兼及性泛濫與性壓抑;《傷心的奶水》是今年柏林影展的大黑馬,第一部參加三大影展國際競賽就拿到金熊獎,影片中的魔幻寫實風格和清唱的素人音樂相當討喜,費盡心思規劃的一場傳統婚禮,對照女主角竭盡心力想為母親舉辦喪禮,加上來自民間傳說的強暴的恐懼,以及衍生而來的魔幻奇想式的自我封閉,構成了一部奇幻風格的電影。
《小雨來的時候》是第一部巴哈馬電影,也是一部寫實外帶著勵志的成長電影,女主角小雨從鄉下到城市投奔當妓女的母親,在逆境中努力成長,片中的音樂動聽極了;而來自烏拉圭的《豆花男之吻》則是另一種成長經驗,十三歲的國中小男生,一面煩惱著同班女生願不願意和他牽手,一面卻勇猛地到特種場所,向妓女學習性教育。這部影片想必讓亞洲的電影觀眾挑高眉毛,顯然拉丁美洲對待成長與性這些事,確實比我們開放、直接的多。